赵人是骄傲的。
他们自然有这个资本。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,赵国军队就一直是天下最强的一支。赵军一路北破燕国,攻占代郡,又自代郡一路向西,连下楼烦、林胡两国,若不是西昭那个出了名不守妇道的王太后不惜分开双腿,将义渠人笼络在麾下,挡住了强赵进取的势头,赵国说不定就能完成对西昭的围拢。
不单是武功方面在七国之中首屈一指,论文治就是比起因上阴学宫而有文名的齐国,大赵也是不遑多让。甚至曾有齐人为了学习赵人走路的风姿,还来邯郸东施效颦,一时被传为佳话。就连在大昭异军突起欺压列国时,站在抗昭最前线的战国四君子中,就有赵国的平原君赵胜。
赵人喜华服锦绣,邯郸街上开市时,到处可见大袖飘飘的文人雅士衣抉飞舞,围观之人无不为之倾倒。
如今,这些骄傲,这些风景,都在城外的洪水威胁中,荡然无存了。而随着洪水而来的银鹰旗,更让赵人的最后一线理智都丧失了。
“贱人!”赵迁狠狠甩了自己的爱妃一巴掌,看着云裳被打到在地,却犹不解恨,还想再补上两脚,却被宠臣郭开死死抱住双腿,苦苦恳求,好歹劝了下来,“王上,娴妃还怀着王子啊,可经不住您这番拳脚啊!”
耳听昔日宠妃低声哭泣,还有郭开的哀求,赵迁终于冷静了下来,“建信君,放开寡人。”
郭开见王上怒火稍歇,终于放下心来,缓缓放开了双手,跪在地上告饶:“罪人一时情急,竟侵犯了王上的身子,请王上杀了我泄恨吧!”
赵迁叹了口气,扶起他眼中赵国唯一的顶梁柱,诚恳说道:“西昭兵临城下,国家危亡之际,还要建信君力挽狂澜,寡人怎么会责怪于你呢?”
郭开闻言,感动地眼泪止都止不住:“老臣就是舍了这一身肥肉不要,也定会护赵国,护王上周全!”
“好好好。”赵迁感动不已,紧紧拉着郭开的手,不愿放开,“危难之际,方能知忠臣本色啊。”
看着这一副忠臣明主之相,若不是云裳早已深知二人是何等货色,或许还真会为之感慨称道,如今云裳看了这景象,只是想吐。
赵迁见云裳不屑神色,火气又冒了上来,咆哮道:“若非寡人听了你这个贱货的胡言乱语,让云琭那个废物替了大将军,昭军又怎么会兵临城下!邯郸又怎么会被水淹!寡人……寡人恨不得杀了你!”
郭开赶忙又劝道:“杀不得啊王上!云琭也并非王上想得那般不堪啊王上!”
“嗯?”赵迁听了郭开言语,有些不解,“你是说,云琭还真有本事?”见郭开连连点头,赵迁怒道:“那这些西昭贼人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!”
郭开膝行几步,言辞愈发恳切:“王上想想,我强赵北军是全国最精锐的一支,兵将足有十万,别说是十万精锐,就是十万头彘放在前线,昭军要杀也不是旬月之间就杀得干净的啊。”
赵迁闻言点点头,感觉有些道理,催促道:“那是为何?建信君快把话说完了。”
郭开心中暗喜,这个赵王果然是个傻子,兵败如山,十万头彘哪有十万人跑得快?但是嘴上不敢耽搁,赶紧回道:“这必然是李牧老儿授意的!”
“与大将军何干?”
“王上想啊,李牧久居大将军之位,又在北军中多多安插嫡系亲信,意图将大赵强军变成他李家一家的私军,如今西昭区区数万人,竟能穿过大军把手的荆门,在我大赵境内竟如入无人之境,若没有李牧授意,哪能如此轻易?”
“啊!这可……这可如何……”赵迁慌了神,城外就是西昭大军,如果此时连大将军也反了,那自己岂不是……
郭开见赵迁神色,心中暗叫不好,似乎是吓唬得有些厉害,赶忙宽慰道:“王上勿惊,虽然李牧在军中多培植亲信,但北军毕竟是我大赵的北军,是王上的北军。只要王上一声令下,我大赵子民还是会忠于王上的啊!”
赵迁神色终于和缓了下来,不再一副死期将近的样子,惊喜道:“非建信君,寡人险些错怪了忠良。建信君这就代寡人下诏。”
郭开躬身领命:“请问王上,诏书如何写?”
“让李牧回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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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撤!”
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水淹邯郸盛景,白起并无半分留恋,转头就要招呼部下撤退。
周围兵将早已将白起视为战神,自然不会有二话,跟在主将身后就从高台上下来,坐上渔船撤离了掘开的河堤。
“将军,这邯郸唾手可得,为何要撤啊?”
白起瞥了一眼,原来是军中有名的大力士,力能扛鼎孟贲。孟贲勇猛绝伦,一直是给白起扛纛的,身居百将之职,官位不大,却因得白起赏识而闻名。
白起没想理他,这种问题回答起来实在没啥意思。
孟贲见白起不理,不敢纠缠,四下看了看,又缠上了在此战中崭露头角的章邯,“小将军,你告诉我呗?”
章邯看着眼前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的壮汉撒娇,差点想自毁双目。冷静下来后,看着壮汉似乎不想放过自己,将军又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,只好稳了稳心神,回答道:“我军兵少,决堤淹邯郸只是吓唬赵王迁罢了,如今李牧重整北军挡住了援军,就凭我们现在这些人,即便攻下了邯郸也守不住。再说,以现在都情况,还不如让那个赵家兔子继续当赵王呢。”
“为啥要吓他?”
“你想啊,赵王迁胆子那么大点儿,被这么一吓唬,还不是赶紧找人救他,他能找谁?”
“李牧老儿?”
“照啊!”章邯拍手道:“赵王让他回师救援,你说他回不回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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